如果一定要把我
心中的爱人比作一本书
（你这样要求）
他会是钢制封面的诗集
苹果和烟的香气
在腐叶上蚀刻字迹
短短的字迹
是小孩抓蝴蝶的原始爱欲
爱欲，想象的红泥浆
滋养疯长的银墙壁

而我们绝口不提那个穿梭的东西
木屑，火舌，精灵
或谜
昏黄的路灯长出细碎的银发
白雪的反光深不见底
四臂交错，十字荆棘

命运噼啪作响
夜把丝绸的眼睑闭紧

19/04/2011

我说我想要休息

我说我想要休息
于是制订了一个休息的计划
要读完哪些书
看哪些电影
要如何科学地无所事事
要早睡早起

我说我想要休息
（再一次地）敲定这一年为分水岭
在年底成绩出来之前
决意放肆地继续

我说我想要休息
想要全身心地投入不合时宜的淫靡
要释放眼泪、笑和恐惧
不问收成地耕耘
栽种不能吃的东西

我说我想要休息
于是首先记录下此刻的心情
将黑墨水染于白纸
保持blog的更新

我说我想要休息
首先学会呼吸
其次争取半夜三点不要醒

我说我想要休息
停止在岩石上种花
停止收割忧郁
停止原地助跑
向暴风雨

十张照片的初春
稳定平和的三角
莉莉周的紫色天空
柔和的光下
着急赴宴般的
某种运动

好的变成了坏的
坏的变成了好的
颗粒的重组
与收容

影像定存

对公认的东西充满怀疑
而对偶然深信不疑
不需要大众的追捧
也不需要权威的颔首
只祈愿小众的陪伴

动的东西
只喜欢小部分动画
和大部分狗狗
花
总是标本最美

像寄一封没有收件人的信
像埋一箱没有署名的纪念品
像折起一首羞涩的诗
我折起幼稚

印在底片上的……

头发里的水在蒸发
夜晚冷得睡不着觉
从床上的黑洞下陷
陷入恶魔之我的怀抱

梦见和一名混蛋寄居剧场
混蛋是混蛋
我们却有共同的理想
梦见混蛋给我买了裙子
我们一起受邀
去赴一场自我推销的夜会
大家都有点疯狂
包间幽深
没有人看得起我们

剧场里空无一人
解决了洗澡
想离开
又有点想留下

有些人
我不创造
便无法见到
有些地方
我不创造
便无法去到
而去到那里的路
是透明的荆棘
倒挂的深渊

想要拥有却不敢拥有
想要见到却无法见到
倒影里的自己
听见星光在耳边叹气

书是一面湖
我僵立在湖边一世纪
心学会在水底呼吸
脚尖不沾泥

（我最羡慕动物的
是没有行李）

我赤裸地行走在世上
没有遮掩
也无妆点
唯一的衣装是来自过去的阴影

很难相信这双手
还能实现什么
余生不过是蒙着双眼
找一支送葬的队伍

（你以为人与人之间有一种纽带
其实不存在）

远方，梦想，爱人
首先是存在
而后才是寻找
人生是一部环形公车
售票员，司机，乘客，
起点，终点，红灯，绿灯，
风景，零件
都是你自己

队尾
湖底
天边
都是镜面

你站在距我几千公里外的
冰礁上
一手拿着放大镜
一手拿着扩音器
透过放大镜窥视
揣测我的生活
透过扩音器
嘶叫着你的指令
冰礁很窄
周围唯有灰色的冰海
放大镜中的影像变形
赛璐璐岩浆

是否一直是这样
你已经不记得
冰礁是否曾属于一片大陆
你已经不记得
大陆上是否曾有别的生灵
你已经不记得
你只有
一手握着放大镜
一手攥紧扩音器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像Vivian Maier那样
八十多岁去世以后
成箱的底片才被发现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两人在教室的窗台
沐风而读
相对无言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天堂终以努力度量一生
世间除诗与血没有别的言语
转世之前
还能见你一面

可惜浪漫与梦境不同
浪漫只是
与现实热恋之中
打的长长的电话

有才华和能用才华卖钱是两回事
姑娘美和姑娘能用美换东西是两回事
喜欢和傻逼谈恋爱和自己当傻逼是两回事

我没有自信
除了自我厌恶的自信
有些人很自信
他们的自信中不带一丝自我厌恶

我害怕很多东西
尤其害怕希望与向上
害怕没结果的承诺
害怕自欺欺人的感情
而有些人什么都不怕
他们不曾到过海底

生活本身没有观看的价值
很多人已不明白这个道理

学了太多终极正确的东西
而耻于关心粮米
谈论太空、南极和外语
而不知道可回收垃圾该丢哪里
畅想文明的源起与绝迹
却写不好一张简历
我想要永久、重要、精妙、动人
他们只想要短小

文盲万岁这四个字
本来就是个伪命题
从来就只有文盲
才能万岁

冬天的门开着
你穿过玻璃雪地
等待窗 等待风 等待雨停
等待如歌
而你选择告别的阴影

云隙间传来海鸥的呼唤
你知道目的地就在身后
到达那里
则要绕地球一周

Winter left its door open
The glass pane of snow 
Beckons
Some await a window
Some a certain angle of the wind
Some, the pause of the rain
Waiting is the stuff
Ballads are made of
You prefer the shadow of
Departing

Seagulls
Singsong their invitation through the clouds 
You know
Your destination rests
Right behind you
Yet the journey there will take you
Around the globe and back
That
You also know

和不适合的人住在一起
穿着不适合的理想
咽下不适合的过去
而后习惯性地吐出来

像拙劣的魔术师
玩不清手里的道具
我总也接不住当下的球
跟不上它幻变的轨迹

售卖过去
低贱地把它们打包捆起
细致地扫码、拍照
乞求这一次可以顺利卖掉
品相良好0.60元
但只要不要运费
我宁愿赶快把它丢掉

因为不再爱它了啊
不再爱它
不再需要它了啊
不再需要它
错过的总在角落里吃灰
铭心过的如今莫名其妙
都像嘲笑

已经下好的订单又被取消
捆好的包裹重新拆开
售卖本身也成了过去

如果垃圾最能透露出一个人的生活本质
为何不向它问卜呢
垃圾之神请告诉我
我是一个值得拥有未来的人吗
此刻的我正走向更好的人生吗
只是想要离开、想要改变而已
为什么这么难呢

不可以再换赛道了
如果你不想最后变成
浑身是胶布的碎片人

不可以再交换理想了
如果你不想再次背叛
某个滞留在时光里的自己

执拗地任性地自大地
想要从零生长
想要从地球的这端
成长到那端
挠穿地心
挤破地平线

不懂得宇宙因碰撞而诞生
不懂得星系因依附而存在
软弱的信徒崇拜着背叛的崇拜
蒙眼的旅人笑谈前方就是北方

过去比幸福更难拥有
未来比青春更难抓住
天空掉下的雨珠在沟渠底打转
眺望银河
原是垃圾组成的落花一束

哪一个你才是真的你

你选中一条绿松石项链
食指上的粉红豹戒指
硕大而耀眼
你走在人群中
像薮猫 像火 也像剑

你与我不同的地方令我着迷

你写给她的信
温润又诚恳
这样不吝不悔地将你们的羁绊
展现在世界面前
令我动容又妒忌

你的世界只存在于我的想象
而时不时地你又会说一些
直照到我心里的话
做一些仿佛镜像着我的动作
好像我问的问题你都懂
我想要的答案你都有

你在舞台上传达给我的
是甜的痛的美的苦的有着肉的温度
和生的辛辣的
梦幻世界的激情
梦幻
却仿佛曾在哪里真实发生过
仿佛曾在你或我的某一世
真实发生过

（你其实与我曾喜欢过的某人
长相相似
我一直不愿承认）

哪一个你才是真的你
活泼的内敛的隐忍的拼搏的
静止的温柔的色情的妩媚的
眼中含泪的惜字如金的
眉头颤抖的开怀大笑的
戴着面具的

永远是戴着面具的

该怎样独占一片天空的表情
该怎样守护一只鸟的飞行

我坐在黑暗中
就像上一次一样
剧本写完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算不是什么天才的东西
就算不是什么破天荒的东西
一样东西从无到有
被创造出来了
而世界居然什么改变都没有
对此
我至今难以理解

现在
在城市的另一个地方
小猫在叫还是睡觉
数不清的灯光方块中
真实或虚构的冲突在喧闹
而我藏在黑暗中
如败犬
亦如倦鸟

必须
必须放下行李
必须到什么地方去……

抹去我们自然生长的双眼
盖上尺寸定制的孔洞
剥夺她或他的偏旁和部首
让一种巨大的空白心灵相通

美丽是侮辱
丑陋是侮辱
真相是侮辱
创造是侮辱
生存是侮辱
退出是侮辱
声音是侮辱
沉默是侮辱
高傲是侮辱
自卑是侮辱

是谁
从你醒来的一刻便开始谩骂
是谁
从四面八方投来恶意的观察

是你
是你
还是你

——从《雄狮少年》被骂辱华说起

狗

一只漂亮的白色小狗
被栓在地铁外的空地上
淡淡地四下张望

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什么
也走不出这块空地

一只好看的哈士奇
在笼子里关了五年
终于有点抑郁
似乎终于意识到
这一生快过完了
而他哪里也没有去

而狗并没有什么错
狗一直活得很努力

迷惘的时期之间
间隔越来越短
在这个时代中
做人做事不可以太快
也不可以太慢
拼命睁大双眼
还是拢不下变革的量级
我把时间压缩在手心
学会了尽头该学会的
学不会漫长岁月
怎样填夹心

寺依偎在山的怀抱
如贵妃倚于贵妃椅
塔
岌岌栖于山的北侧
凄然仿若少女的白骨
年轻的饭店如一块
用旧的地毯
匍匐在她们中间

你对我说
我想要的东西都难以实现

我顺着香山南麓
走一条不熟悉的路
只爬到不到一半
已觉一览众山小
有谁
也曾站在这里
面对这灰绿的群山
在心中展开了画布

就算沉入了地底
是否就能看到沉默的泥
而非躁动的蚂蚁
深蓝布块上撒上水钻
能否便充作星空

从山上下来的人
说到山顶还要一个小时
我始终没试过

日记 II

人类因为要说话
而经常忘了有事要做

我之所以过不好这一生
是因为没有什么是符合我的期待的
已经画好了生命的线稿
却发现没有合适的颜料

别人是从现实出发
看看有什么可以做
种子发芽 小树长高
而我是从星空出发
在寂静无垠的宇宙中
寻找扎回泥土的路

而我也不是必须要写
只是好像一名受伤掉队的兵
就连阵亡 就连逃跑
都要听口令

任性地过到今天
看江山颓败
满目狼藉

.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只有我能做到的吗？

.

你要别人乖乖演一出戏给你看
你要别人做出业绩来你来承认
而我逐渐把敷衍内化
变成卡西莫多背上的增生

我厌倦了笑
厌倦了对他人和自己
扮演一个快乐的孩子

而令我气愤的是独立于我
只是一种需要 一种性格
而非能力
实际上越懂依赖他人的人
表面上可能越像独立的大人

.

安静是巨大的妖之蛛网
而我是自愿奔赴它的小虫

家庭、亲族
这些都是戏
自己人演给自己人看的
假装生命有值得在乎的东西
假装生命中有不背叛的东西

而戏若演给自己人看
还叫戏吗
在旷野里、在虚无里
在神面前
在魔面前
也能如常上演的
才叫戏

（人到了旷野
就不演戏了）

当然虚无的东西很多
不止血缘与“亲情”
一些人为另一些人发明了一些东西
那些人便把它视为亘古以来的真理

大抵人类的发明
鲜有不包藏着背叛的目的